春药在世界各古老文明中,都是关涉到性学、医学、药学和社会学的大题目,中国古代也留下了关于春药的大量史料。然而一部春药故事,盘整了几千年,眼下却以伟哥之横空出世而达到情节的历史新高。
在动物界,我们经常可以见到,一只强壮有力的雄性担任兽群首领,它同时还独占一群雌性配偶。人从动物中进化而来,那幅兽群中的图景,仍是人类长久的记忆。所以在古代社会中,男性的性能力是力量和地位的象征,诸侯要“一娶九女”,天子则有“三宫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”(《礼记•昏义》)。
男性之恐惧
男性在追求性能力、以性能力为荣的同时,还一直对女性的性能力怀着深深的恐惧。这种恐惧,确实是有道理的。从生理学上看,人类女性在进化中,取消了动物都有的发情期——变成一年四季天天都可以发情做爱,同时又没有男性的不应期,因而可以连续多次达到性高潮。女性的性能力确实比男性强。可是男性却偏偏还多配偶倾向比女性强烈,如此以一弱敌多强,欲不恐惧,岂可得乎?难怪中国古代的房中术家,要将性交比作战争,要将“御女”(与女性性交)描绘成“如朽索御奔马,如临深渊,下有刃,恐堕其中”(《医心方》卷二十八),这是何等的恐惧啊!
帝师之教诲
既然恐惧,就要谋安全之道。其道有二:一是“削弱”敌人之后再交战,房中术的种种前戏技巧,就是为了使女方先接近性高潮,然后才投入性交。二是加强自己之后再交战,这又有两方面:甲,房中术有各种忍精不射、转移注意力等技巧,力求使男方久战不败;乙,就是我们要说的春药了,用了春药,目的也是力求使男方久战不败。
古代中国的帝王,都是多妻的。帝王,自然应该是强有力的;多妻,就有义务让众女性都“雨露承恩”。所以中国上古的帝王,都特别担心如何以一男之弱而胜多女之强这个问题。比如,马王堆汉墓出土有简书《十问》,其第二问是“黄帝问于大成”。在早期房中术文献中,黄帝真是“不耻下问”,向许多神话传说中的人物请教房中之术,包括怎样才能在性交中持久、怎样才能让女子达到性高潮等等。这回大成向黄帝介绍的是壮阳食品:
君必食阴以为常,助以柏实盛良,饮走兽泉英可以却老复壮,曼泽有光。
接阴将众,继以飞虫,春雀圆子,兴彼鸣雄,鸣雄有精,诚能服此,玉策复生。
就是说,吃柏树之实(柏子仁),喝牛奶,可以抗衰老;而要能多多性交,就要多吃禽类,包括鸟卵、雄鸡等,这样疲软的阴茎就可以重新举起。这大成所言,尚在“初级阶段”,所以不过牛奶鸟蛋雄鸡之类,并没什么奇特之处。但发展到后来,入药的植物、动物种类渐多,春药就变得神秘起来了。
春药之种种
春药之药性,有效应激烈者,有作用和缓者。激烈者“立竿见影”,用后马上产生作用,通常药性有一定的时效。在古代色情小说之类的夸张描述中,此类药性激烈者一但使用,在“有效期间”非要性交发泄不可,否则欲火焚身,后果不测。其和缓者,则往往很难与通常的“补药”划清界限。按照中医理论,壮阳的根本在于补肾,而补肾又有益于延年,所以各种以延年益寿为号召的补药中,几乎无一不具有壮阳与滋阴成分,常见的如鹿茸、枸杞之类,本来都是古代壮阳药中的主角。春药之名称,虽五花八门,也有一定规律。
有指明主料者,如“兴阳蜈蚣袋”、“龙骨珍珠方”。有强调效果者,如“治男子欲令健作房室一夜十余不息方”、“治男子令阴长大方”(使阴茎长大)、“令女玉门小方”(使阴道窄小)之类。有借用传说者,如 “隋炀帝怡情固精丹”、“武则天花心动”等等。
春药之材料,则颇有出于附会者——有些药材即使实际上真有壮阳作用,古人也仅能提出一些荒谬的理论以支持之。如蛤蚧(学名Gekkogecko,一种爬行纲壁虎科动物),古人认为此物“性淫”——发情交尾时缠结成对,经日不散,以产于广西梧州者为贵,又以成对者为贵,取以浸酒,酒作碧绿之色,被认为壮阳大补。
春药药材中,常见的还有海马、石燕、丁香、巴戟、茱萸、蛇床子、菟丝子、柏子、杏仁、人参、茯苓、胡椒、茴香、破故纸、阳起石、硫磺、朱砂等等。还有更为怪异者,如云母、石灰、蝎子、“水较剪”(一种滑行于水面的昆虫)、“河车”(婴儿的胞衣)、少女的月经、海狗等动物的雄性生殖器、某些昆虫的蛾子……,多为现代人所难想象。
伟哥——春药之极致及其意义
几年前,一种号称是前所未有的理想春药——伟哥(万艾可)——横空出世,伴随着剧烈的商业炒作,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风靡全球。伟哥号称避免了以往春药的副作用。服用了伟哥,只有在想做爱时才会有春药之作用,而没有绮念时则与未服药无异(其实这也是自古以来春药的理想境界,现代的春药广告中也往往自称如此)。
凡事获益都将支付代价,承担风险,性的快乐也不例外,因此,对于“伟哥”的前景,还需要时间才能看清楚。为性爱提供如此一件神乎其神的“利器”,可能的消极作用也不容忽视。从历史上来看,人类追求“长乐”——性爱之乐当然是最大的人生之乐——与追求“长生”,是有内在相通之处的。秦皇汉武都是历史上求长生的“杰出代表”,后世帝王和达官贵人,很多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。古往今来,人们追求长生已经败下阵来,追求长乐能否成功,也还在未定之天。